2010年3月13日 星期六
神學士:歐瑪爾與賓.拉登的「全球聖戰」
書名: 神學士:歐瑪爾與賓.拉登的「全球聖戰」
原文: Taliban: Isam, Oil and the New Great Game in Central Asia
作者: 阿哈瑪.拉希德 (Ahmed Rashid)
譯者: 陳建勳,宋瑛堂,奚修君,胡菁芬
出版: 新新聞
出版日期: 2001年10月29日
在歷史上,阿富汗曾經因為它的地理位置而成就商業和文化的似錦繁華,西元七世紀的阿拉伯半島盡顯伊斯蘭教的神聖光彩,成為後世穆斯林嚮往的天堂。然而,中世紀十字軍的東征、伊斯蘭的沒落、乃至十九世紀帝國主義的興起讓曾有的輝煌逐漸黯淡,甚至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歷經多次外族入侵,阿富汗從未真正被征服,即使是面對挾持強大現代軍火武器的蘇聯,遁入崎嶇貧瘠的山區,一身破舊的傳統長衫頭巾,一把老舊的蘇聯AK-47衝鋒槍,只需要少量的水和乾果,阿富汗人以原始型態的部族聖戰迎戰蘇聯的現代戰爭。他們打贏了這場耗時10年(1979-1989)的戰爭,但卻付出了極高的代價-兩百萬人死亡,六十到兩百萬人殘廢,六百五十萬境外難民,兩百萬人境內流離失所,而長期戰爭遺留下更多艱難的問題-基礎建設蕩然無存,水電物資醫療供應幾近全無,全面荒廢的灌溉渠道、果園農地,無法計數的地雷,內戰不斷和塔利班的困境。
1994年底塔利班(神學士)在坎大哈戲劇性地崛起。1989年蘇俄撤出阿富汗後,擁兵自重的各地方派系軍閥陷入長期內戰,原已返回各地伊斯蘭神學院繼續研習可蘭經的學生們,特別是後來的塔利班領導人穆罕默德.歐馬爾等聖戰士游擊隊員對於武裝派系所製造的混戰狀態義憤填膺,他們幾次私下清談時局卻對解決之道只有模糊的概念。1994年一次戲劇性的軍閥相爭再次觸發民怨,歐馬爾號召30名神學士釐平了爭戰,鎮壓坎大哈部份好戰部族並予以繳戒,自此開啟了地方百姓紛向神學士尋求平亂之端,對於神學士雖仍心有疑慮,但他們選擇了相對和平與安全。神學士為阿富汗人創造了希望,希望一介單純的伊斯蘭神學院「學生」和嚴以律己的聖戰士領導人-而非武裝派系政黨-能為阿富汗帶來真正無私的和平。
事態的發展卻不在神學士的規劃預期之內。他們原先的目標是要重建和平、解除武裝、強化伊斯蘭法、維護阿富汗的完整與伊斯蘭特質,將權力遞交給「善良的穆斯林」政府。隨著征戰領域的擴大,神學士無以治理這樣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家版圖,只能以最嚴苛的方式執行僅知的可蘭經教法求取暫時的和平。然而,這樣嚴苛的普什圖律法在相對保守封閉的坎大哈等阿富汗南部地區或許被普什圖族接受,但一進入多樣族裔相對開放的中北部即面臨問題,氏族、部族間的共識、現代化機制、經濟的發展、伊斯蘭傳統價值與激進主義的發展疑慮都遠遠超出這些神學士的認知和執行能力,而外界勢力的干預更激化了這些問題的複雜難解。
蘇俄戰爭期間,美國與其盟國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暗助阿富汗游擊隊-聖戰士對抗共產主義蘇俄的勢力擴張,競逐中亞同時孤立伊朗。在美國招募穆斯林加入抗俄「聖戰」,與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代訓阿富汗游擊隊操作武器和作戰技巧,期間沙烏地阿拉伯瓦哈比教派在阿富汗巴基斯坦邊境廣設伊斯蘭神學院,鼓勵宣揚在戰前被阿富汗人恐懼排斥的激進伊斯蘭教義,美國中情局一直默許坐視這樣的狀態發展,甚至聽任激進教義納編入難民營學童的教科書,灌輸入阿富汗的兒童-後來的神學士,因為美國只願意專注於對抗蘇聯。而當蘇聯退出阿富汗冷戰形同瓦解,美國帶著勝利迅速離開阿富汗,將焦點轉移到波斯灣戰爭和南斯拉夫內戰,撤手阿富汗遍地武裝內戰,讓問題迅速漫延無法收拾。
1998年塔利班的勢力擴及阿富汗北部並掌握超越90%的領土,中亞爆發了另一次區域危機,伊朗指控巴基斯坦暗助塔利班並威脅出兵阿富汗,蘇俄、鄰近中亞諸國也以武器、金錢支持反塔利班的北方連盟。
巴基斯坦和阿富汗曾兩度因國界爭議而斷交,和美國一樣,巴基斯坦政府希望藉由支助聖戰士、神學士培植一個親巴基斯坦的政權,已解決國界線問題,一方面也拉長腹地以對抗印度的威脅,支援喀什米爾的獨立。巴基斯坦情報局在阿富汗的工作人員皆為普什圖族,他們和希克米亞、神學士的合作加深了自身的激進伊斯蘭思想,甚至計畫犧牲少數族裔及溫和穆斯林以進一步發展普什圖族和激進伊斯蘭勢力,這個想法和美國中情局計畫犧牲阿富汗人至最後一兵一卒以對抗共產蘇聯如出一轍。
國家安全的利益考量之外,各國對阿富汗政局塔利班的政策著眼點在於龐大的經濟利益-石油、天然氣、毒品、走私。1995年美國開始大力支持加州聯合石油公司在中亞地區興建一條經過阿富汗境內的石油管線,消解蘇俄在中亞地區的獨佔局勢並孤立伊朗,於是美國選擇支持塔利班,在局勢評估上,美國倚重盟國巴基斯坦尤其情報局甚深。巴基斯坦亟欲恢復經過阿富汗的卡車走私路線和興建新的石油管線,與此同時,他們也期望透過與普什圖族塔利班的交善,緩和西北邊境的普什圖族獨立危機,塔利班兩度受邀訪美與加州聯合石油公司的商訪,巴基斯坦居間促成功不可沒。沙烏地阿拉伯一心一意欲透過塔利班廣泛宣揚激進伊斯蘭教義,挹注大量金援、武器。這些牽扯全然無關阿富汗的利益,而塔利班在各利益團體的競相拉攏中,逐漸發展出自我生存之道,企圖爭取國際間的政權承認,但他們一直力圖在政治上擺脫各方勢力的影響。
神學士想要回到最原初的伊斯蘭理想,重建阿富汗為想像中七世紀穆罕默德的理想國。他們是阿富汗南部的杜拉尼普什圖族,在蘇俄戰爭期間所得到來自美國中情局和巴基斯坦的各項資源遠少於東部邊境的伽利尼普什圖族。在白夏瓦,受到承認與資助的七個游擊隊黨派並未包括任何杜拉尼普什圖族領導人,各派別始終相互猜忌對抗,內戰期間一度佔領首都喀布爾的北方聯盟屬於從未掌權的少數族裔-塔吉克族,塔利班奪回首都可說是重新掌握了杜拉尼普什圖族三百年來的統治權。但這個勝利卻深化了族裔間的分裂,戰爭已開始演變為族群、宗教派系屠殺。阿富汗的阿拉伯志願軍信奉激進的伊斯蘭瓦哈比教派,在白夏瓦即與極端普什圖族結盟並與溫和普什圖族和少數族裔決裂,在喀布爾和北部爭奪戰中,這個結盟也延伸為參戰的型式,並在日後發展為凱達組織,在阿富汗和各地形成一股恐怖勢力。
年齡層在14-24歲,神學士中的許多人出生在巴基斯坦的難民營,在當地的神學院受教育,可蘭經和游擊戰術是唯一的學習。他們沒有家族、氏族、部族的記憶,沒有歷史、文化、國家的傳承,這些戰爭孤兒唯一追尋的是想像中七世紀穆罕默德的伊斯蘭理想國,死後的天堂。他們對生長的巴基斯坦有一份特別的情感,巴基斯坦在初期的武器支援幫助了塔利班的成長壯大,而更多的神學士從巴基斯坦的神學院沿路加入他們的行列。
阿富汗複雜的族裔、文化、宗教派系使得建立現代國家機制的困難倍增。阿富汗人普遍信仰開明自由的遜泥哈納菲教派,其教義包容異己也不排斥世俗化,其教條不分階級、權利分散,難以導入高度中央集權的國家機制,但卻正好適合結構鬆散的阿富汗部族文化。部族結構在長期戰爭中瓦解,內戰後期的族群、宗教派系屠殺,塔利班一直清楚他們的政權無法在阿富汗取得一個全面的正當性、合法性,也不夠強到足以決定由誰擔任總統,這是塔利班無法突破的侷限,也是阿富汗持續動盪的原因。塔利班執行的嚴厲伊斯蘭法讓阿富汗原已崩潰的經濟加速惡化,婦女政策和童兵徵召讓國際經援大幅縮水,聯合國和國際人道救援被迫撤離,巴基斯坦與坎大哈的伊斯蘭學者大力說服歐瑪爾這些團體與西方勢力掛勾,意圖顛覆伊斯蘭,而塔利班卻因此而產生更大的反西方情緒,成為孤立的政權。
美國的阿富汗政策隨著華盛頓的遊說團體搖擺不定。1996年塔利班收復喀布爾之後,頒布了更加嚴苛的伊斯蘭法以鞏固首都的安定。這些宗教法特別是針對阿富汗婦女的極度壓抑隨著世界各國的媒體進駐而曝光,引起舉世譁然。美國的女權組織和好萊塢對柯林頓政府施加強大壓力而迫使柯林頓改變政策,1998年塔利班堅決支持賓拉登且拒絕簽署加州聯合石油公司合同,國際油價暴跌,伊朗新政府採行親西方的溫和政策,巴基斯坦則陷入嚴重的政經問題,走私、毒品和凱達組織恐怖活動讓美國不得不重新注視阿富汗問題,美國終於公開支持聯合國的調停政策,但美國的錯誤政策付出了最昂貴的代價。
聯合國在阿富汗的戰爭中扮演的角色毫無著力點。塔利班不信任聯合國的中立角色,北方聯盟不信任聯合國保護少數族裔的承諾,聯合國無力對周邊鄰國施壓禁運補給武器給各交戰派系陣營,任何一方均無視聯合國的存在。聯合國調停人霍爾:「協商過程一籌莫展,我們無法推動正常工作。我不認為阿富汗各派系領導人是傀儡,但他們的軍火總得有人提供。」各國罔顧聯合國的調停斡旋,阿富汗的和平遙不可及。
塔利班的發展衍生了兩項威脅西方的產物,阿拉伯志願軍-凱達組織和毒品。阿富汗的聖戰在美國中情局、巴基斯坦、沙烏地阿拉伯的推波助瀾下發展為全球的聖戰,來自世界各地的激進穆斯林在這場戰事中有了初次廣泛聯誼,學習到更多的游擊戰技巧、武器知識和更激進的伊斯蘭思想,並將之帶回自己的國家漫延成全球性的恐怖組織活動。美國更泡製了一個賓拉登神話,將他及全世界的穆斯林無限大妖魔化。諷刺的是賓拉登是在1996年由巴基斯坦情報局推薦給神學士和美國,以其龐大財力資助金錢、武器和阿拉伯志願軍。
賓拉登既非伊斯蘭學者,也非神學教師,1998年他所發出的終結美國的所謂神諭在伊斯蘭世界毫無任何道德意義。反而,在穆斯林眼中的他是一個為伊斯蘭聖戰散盡千萬家財,在艱苦的戰爭環境中與聖戰士同吃同睡無絲毫差別待遇的穆斯林,雖然,許多溫和的穆斯林並不認同他的激進手段。
美國前國務卿布里辛斯基:「全世界看待歷史的時候,那一個比較重要?是神學士,還是蘇聯王國的解體?是激進的穆斯林,還是解放中歐結束冷戰?」
美國自己又如何面對伊斯蘭世界的質問?一路偏袒以色列的建國無視巴勒斯坦的生存權利、波斯灣戰爭後,派駐大軍在阿拉伯半島的伊斯蘭聖地、因為拒絕交出穆斯林傳統意義上的客人賓拉登,而出動巡弋飛彈轟炸阿富汗、因為察無實據的大量毀滅性武器而出兵伊拉克、因伊拉克一再違反聯合國決議而施加多年禁運制裁,造成五十萬伊拉克兒童死亡,這些問題無法合理回應,伊斯蘭永遠無法和西方對話,恐怖組織活動永遠不可能平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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